08 1月, 2012

POI同人 "Going Nowhere"

Pair: Finch/Reese
Genre: Angst, Pre-slash
Rating: PG
Fandom: Person of Interest (post-S110 story)
Disclaimer: Don’t own.

Author's Note:狗尾續貂作品,沒有打定搞的狀況就是會完全忘記後面的情節,在電腦前幾乎呈現抓頭髮狂吃東西猛查字典的情況。親友看了之後,「我覺得妳應該再添五百字,大概就會好一點。」X,我要去哪裡生那五百字?

Going Nowhere

那是一個瘋狂的夜晚。

如果當時不是礙於法律限制以及太過招搖,Finch幾乎將右腳底下的油門不顧一切的踩到死底。他一邊分神地觀望可疑的黑色車輛或條子,一邊聆聽著警用頻道,一邊又透過照後鏡隨時注意Reese的身體狀況。

他心中的紅色警鈴大響。

Finch知道死亡是怎樣的一回事,也知道自己將Reese推向死亡邊緣的次數早就多得數不清,但每一次Reese總有辦法逃過死神的鐮刀,每一次在斷訊之後他總有機會再聽見Reese那刻意壓低的嗓音,令人安心。

與其這次說他失算,不如說他從未預料到事情發生得如此之快。

車子一開,Reese迅速翻找車上任何───任何看起來能夠止血的東西,費力地將大腿的傷口綁得死緊,操得自己滿頭大汗。但如此一來他無法不去壓迫到腹部的傷口,縱使他使力按緊,鮮血依然潺潺流了出來。

透過照後鏡,失血過多的Reese眼神渙散,那一臉任人擺佈的模樣簡直叫他膽戰心驚。

大不妙。「John,」Finch強迫他跟自己講話保持清醒,「告訴我,我們現在應該如何擺脫那些人?」

Reese沒有被當場擊斃已是不幸中的大幸,Finch早打定主意要帶Reese回到醫療設備最完善的基地,不是醫院,不是私人診所,他們是名義上的死人,而死人沒有進去的資格。

Finch想要確保兩人能夠平安地抵達目的地,以及John不會在那之前就先蒙主恩召。

昏暗的路燈反射下,Reese的嘴角勾起半個看不見的彎,「……你可以停在路邊,讓我下車……Finch,你一定神經有什麼問題,我教導過你,遠離風險的……」

老天,都什麼時候了,「你我心知肚明不會讓這種事發生的。」

Carter。」Reese在霎時間輕吐這個名字時,時間大約凍結了一秒鐘。Finch感到憤怒,是的,他感到深深的憤怒───但他依然好心的提醒後座的傷患一個事實,好像怕Reese會忘記似的,他一字一句清晰的說著:「John,她出賣了你。」

Reese再度露出嘲諷似的笑容,「我懂,但她會替我們檔好一陣子……」

「是啊,你身上的兩個大洞不是她打出來的。」Finch沒好氣,抿緊雙唇。

Reese關了手機,他沒能知道在頂樓上事情發生的過程,但是他親眼目睹Carter的倒戈,更別說她殺氣騰騰般的用槍瞄準曾救過自己的恩人,光這些Finch對她的信任度就已經蕩然無存,還扣到負值。

Reese的聲音聽來更加虛弱了,「Harold,相信我……」

他的半張臉龐深埋在影子中,剩下的一半在玻璃上映出一個模糊的印子,神情痛苦。

「好吧,」Finch悶悶不樂,「我相信你。」

他試著讓聲音聽起來像是高度同意,而非對著神智不清的傷患敷衍妥協。

就算Carter確實協助了兩人的離開而不是順手補上兩槍,Finch也沒聽到任何心驚膽跳的全面追緝的指令,他也……算了,仔細想想,這世上本來就沒有人可以讓他全權信賴的了。

不過幾分鐘的沉默,車子裡頭開始出現清晰的鐵鏽味。

是血,Finch按耐住對血的反胃,但一個不小心又硬生生闖了一個紅燈,讓他破口大罵。

John,保持清醒!」他驚慌的回過頭,Reese的半件襯衣早被鮮血染得深紅一片,在皮革製椅上冉冉散開。他持續叫著John的名字,過了半晌,那白到發紫的雙唇才輕吐:「ca……Jessica。」

真是糟糕到不能再糟糕的境界了。

Finch加踩油門橫衝直撞,雖然小心避開了警察出沒的地帶,卻不幸地嚇到幾個半夜喝酒夜遊狂歡的傻蛋,他們在後面咒罵Finch,後者回瞪一個「有本事你開我罰單啊」的神情。

「各單位注意,聖喬治醫院附近發生槍擊事件,」Carter的聲音沙沙從警用頻道裡傳來,Finch的心臟頓時漏拍,他屏氣凝神,深怕這是死神灑下捕魚的魚網───Reese可不能夠就這樣死在這裡。

「現場疑似幫派械鬥,兩人已擊斃,注意,尚有數名嫌犯逃逸中,交通工具疑似為黑色廂型車,車牌號碼Z*R7*4,各單位提高警覺,完畢。」

就這樣?Finch疑惑似的轉過頭確認Reese的一切狀況,槍傷、昏迷……Carter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先前發生的一切通通不存在過,而現在的紐約市即將有大半的警車,會在街頭瘋狂追尋那部他不能肯定究竟有沒有這回事的車輛。

他不得不說有部分的自己鬆了半口氣。

他將車子開進隱密的地下通道,熟悉的燈光,習慣的環境立刻緩和了他的腎上腺素。Finch停車熄火,他迫不及待的回頭,然後驚愕在原地。

John?」他顫抖抖的問。

但後座的人已經毫無回音。

*****

他一愣,大腦一片空白。

幸好Reese還有意識,胸口緩慢地上下起伏。

真的是命在旦夕。

Finch沒有意識到自己已跛了的半條腿不宜做激烈動作,更何況那是一個身材高大中年男子的重量,此時正重重的壓在他的半邊肩膀上。

沒有,他滿腦子只想著生命垂危的Reese,跟天殺的如何止血,每一步伴隨越來越加劇的壓迫感,他突然間滿懷害怕,心臟像是吊在半空中那般忐忑不安。

他們出了老舊的升降梯,三分鐘前Reese靠在扶手邊捂著傷口,讓他喘一口氣的同時,他試圖不去看地上或滴或踩的血跡斑斑,令人怵目驚心。

「……聽著。」

Finch扶著Reese沿著淺色床單坐下,Reese蹙著眉頭,呼吸炙熱而沉重的吹在Finch的脖子旁,「我要你剪開布料,清洗傷口,取出子彈……縫合……」

Reese望著眼睛瞪得老大的Finch,擠出一個臉色蒼白的微笑,「這裡設備齊全……你可以的。」

John,你要保持清醒,光我一個人這是沒可能的事,」Finch緊張得滿頭大汗。

話雖如此,他說他需要Reese的從旁協助卻彷彿不是真的。他迅速地抄起剪刀,剪開傷口周圍的衣料,並用鑷子小心翼翼地挑出那些肉眼可見,被火藥燒埋在傷口裡的衣服碎片,手法俐落的像個醫生。

他讓Reese完全平躺,當生理食鹽水與酒精瘋狂的交叉灌入傷口,清洗腐肉並消毒時,整個房間迴盪著Reese破碎不連貫的低喘與哀鳴。

「不用一直忍耐,小心咬壞牙齒。」他把消毒過的白毛巾放在Reese手中,離開時順手擦去了Reese額頭上的汗水。

「我在想以後……再中槍……還是不要交給你負責好了。」

Finch連賞他一個白眼的時間都省了下來,專心放在處理傷口上。很好,兩顆子彈都沒有打進主動脈,大腿上的傷口相當乾淨,止了血便不成問題。

當他奮力與傷口搏鬥時,Reese冷不防冒出一句沙啞:「……我相信你,Harold。」

Finch沒有回應,鏡片後的銳利目光頓時軟化了下來。

今天是Reese說這句話最多次數的一天,他口中所相信的對象卻是一群最最不值得信任的人。

自己值得信賴嗎?並不,Finch飛快思考著。

此時此刻,他有著比探索人與人之間的宇宙世界以外更重要的問題,Finch不想去深思Reese這句話所代表背後的涵義,他甚至不想去思考這一切的經歷對Reese將會造成多大的傷害,他強迫自己專心,哪怕一點點的分神都不願意配給出去。

他最不想要的,是Reese死在他的眼前。

Finch沉默的放下沾滿髒血的繃帶、擱置鑷子,他看著那個像是要吞噬掉一切的血肉淋漓,心底嘆了一口氣。到頭來,一切的一切都始自於人───而他們必須做出選擇。

John,」Finch眉頭緊皺,他在Reese耳邊輕聲說道:「Dr. Tillman就在附近,我打算───我必須讓她來處理你另一個傷口。」

血暫緩了,他們卻遇上更大的麻煩。那顆打在腹部的子彈傷口過深───Finch遲遲弄不明白子彈確切的位置,或著準確說出器官的受損程度,而無論哪一個對Reese來說都是致命的。

情況危急,Finch對於處理傷口的了解完全來自於書本與自身經驗,叫他現在拿起手術刀捅進肚子裡亂攪取彈,不弄死幾個人是不可能的事情。

Finch沒料到的是Reese的反彈。

他低估了Reese的抗拒,後者的表情就像是被扔下水池裡的貓一般驚慌失措。「不!」Reese反抓住他的手腕,力量脆弱得可以輕易掙脫。

他焦慮的試圖撐起身子,Finch必須強壓著他的雙肩才能阻止他那自殺式的行徑。

「我們拯救別人……不是讓他們淌入渾水。」

「情況危急,John,死人誰也拯救不了。」

「不……」

想要改變兩人之間的氣氛,一秒鐘就夠了。

Finch幾乎可以感受到那打從骨子裡生出來的悲哀───Reese現在的眼神,Finch對它再熟稔也不過,在兩人的第一次見面,以及更早之前,他時常透過螢幕望著那深埋在髒亂下的自暴自棄。

Harold……我對你……是可有可無的棄卒。況且……我已經死了,你說過的。」Reese的聲音細小的宛如螞蟻,祈求般的望著那戴眼鏡的男人。

然而Finch拒絕去聽懂Reese口中那一心赴死的意義,他甩開緊握的大手,往後倒退數步。Reese張開毫無血色的嘴唇,彷彿打算接下去說些什麼,卻驀地向後倒去,失去意識。

Finch望著昏迷中的Reese───不論那是什麼,一個無法壓抑的火苗在Finch心頭悄悄燃起。

他是說過這樣的話,那又如何?

這代表他們各自都有不可告人的過去,必須小心行事,必須隱身在黑暗中才能存活下去;這不代表一逮到機會他就可以冠冕堂皇的上天堂,他以為他是誰,耶穌基督嗎?

他不正是為了曾經身為一個棄卒而感到絕望,而現在又為了拋棄生命,自暴自棄做回那個無生命無思考無任何出路的死棋,這究竟是哪門子邏輯?

更何況,這裡還有自己。

Mr. Reese,你錯得離譜。」

Finch重重地按下手機按鍵。

*****

Reese是個性格有時難以捉模的男人。

好比情況危急,人人驚慌失措的時候,長久的訓練使Reese宛如一頭優雅冷靜的公豹,冷血無情,總在拿捏最準確的那一點出手攻擊。反過來說,他多年來的自我壓抑如今潰擊得不成一體,
脾氣全然摸不著頭緒,隨時都有引爆的可能性。

至少對Finch而言,他的悶悶不樂不是丟給電腦計算就會產出結果的東西。

他所理解的是───中槍之後的Reese會有好長一段不愉快的時光。

早在Reese清醒之前,Finch就已經先行預告風雨驟來,不用等到Reese睜開眼睛,弄清楚自己其實尚未蒙主恩召之後的臉色一沉,不發一語。

誰都不必開口,Finch心想。

他既不名叫Black Jack臉上亦無刀疤,看那專業俐落的縫線與包紮一定出自於他人之手。Finch提起過的,就在Reese昏迷過去之前,在他的耳邊輕聲細語───Dr. Tillman,那個小心謹慎、心思脆弱的女醫生。

被過去式號碼的關鍵人物所拯救,這大概是誰也沒想到的事。

Finch暗自嘆了口氣,拄著拐杖,一瘸一跛的走進房間,他不打算給Reese開口的機會。

這裡是圖書館裡眾多房間的其中一角,平常偶爾誰忙不過來時,會在這裡小憩一番。大多數的使用者是Reese,只有極少數的時候,為了緩除神經的疼痛,Finch偶爾會在這張床上休息───而現在已經完全成為了Reese個人的恢復室。

Dr. Tillman不知道我們確切的位置,我先矇了她的眼睛才帶她上來的。而且這房間裡沒有電腦,也沒有任何關於號碼的資料。」Finch停頓一下,「我明白你會想先了解這個問題的。」

Tillman是個沉穩的美麗女士,聰明、果斷……在簡短了解傷口後便迅速接手治療的工作。除了她對於Finch擁有迷你血漿冷凍櫃這件事感到嘖嘖稱奇,沒有為什麼,也沒有不為什麼,她甚至不去追究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。

Finch忍不住好奇。

她說:「每個人身上都有瘡疤,為什麼要為了滿足那一點點的好奇心而拿針去戳它?」

過了一會兒,她接著補充:「等他醒了,請你幫我跟他道謝。」

那平靜的、內慧的感激,Finch有著說不出的感動。

「我已經轉了一小筆金額在Megan的海外帳戶,並提供她一個海外就業的機會,她已經出境了。在等你身體好起來、把基地轉移之前都不用擔心她可能會帶來的風險。」

Finch很有把握,「就算事跡洩漏,也給我們充足的時間離開。」

他試探性的激勵眼前的病患,期許他最好有些什麼正面、陽光般的回應,然而過了一甲子的時間,Reese才輕聲道:「你不必這樣做的,Finch。」

Finch看著他,心平氣和,「但我已經做了,John。」

緊接著又是一段尷尬又無助的沉默。

Finch曾在腦海裡預設過,為了應付Reese可能會有的反應而生的句子,但是沒有,此時此刻,沒有任何安慰可以直達Reese的大腦中樞。他有些懊惱,在工作上的得意不代表他的過去就會因此而發光發熱起來。

仔細想了想,他決定罷手。

「你專心療傷吧,子彈沒擊中要害,但你失血過多,我很驚訝你這麼早就恢復意識。」Finch感覺自己的口氣有些生硬,掉頭就走。

他甚至不給對方回嘴的機會,但在帶上房門時特別留了一條縫隙,出於下意識的,象徵性的告訴他,不管如何,他還有一條出路。

之後Finch幾乎一肩扛起照顧Reese的艱難大任,不假他人之手。由於子彈一次擦傷好幾個器官,二一添作五的下場就是駭人的高燒不退。

Finch坐在一旁,傻楞的看著溫度計上的驚人數字,嘆了口氣。

剛開始他還有往返的習慣,在病患、電腦與自身健康之間來回周旋。等到了第三天他就把這項堅持給丟到九霄雲外,非常乾脆的一併在Reese靜養的房間裡住了下來。這樣既不會過度使用肌肉,也不用一直瘋狂的上下樓梯,弄得自己腰痠背痛。

他告訴Reese,他暫時切斷了與Fusco的聯繫。警局看似一切無恙,CarterFusco卻雙雙遭到上層問話,尤其是一名叫做Mark的探員,對於Carter的行徑特別不滿,聽說兩人大吵到在局裡差點中風。

「我說過了,我欣賞她這一點。」吃著蘋果,Reese回了一個疲憊的微笑。

除此之外,Reese對於Machine以外的一切都不感興趣───Finch認為他在逃避。

談到Fusco或許還好一點,Reese偶爾會聊開一些關於警局的資訊,教導Finch如何分辨黑白警察會有的行徑與對策。一但話鋒轉到中情局,或著不擇手段制他於死地、他那過去式的摯友Mark,跟Reese講話簡直就像對牛彈琴。

───你還好嗎?

───嗯。

Reese的沉默讓Finch簡直想掐死他。

Finch考慮過協助Reese出國逃亡沉澱一段時日,但這荒唐的念頭隨即在大腦內被嚴肅地否決。他搖搖頭,又搖搖頭,質疑自己身心究竟哪裡出了問題才會想出這種可笑的計畫。

他在夜深人靜時注視著與Machine主體相互連結的電腦,這是他的一切,犧牲了許多不為人知的代價才換來的慘痛教訓,而如今───

Finch,我們需要談談。」

一把男聲從陰暗的角落中竄出,Finch轉過椅子,礙於燈光,他只能看見模糊的影子。

「我知道你要說什麼,Mr. Reese。」Finch搶先發言,然而他對著影子說話的樣子彷彿是在自言自語,「而我要重申一次,就像我們第一次見面時,我對你說過的話,那就是我不介意你的過去。」

Finch……」

「你不懂我有多大的能耐,Mr. Reese。」

「就像你脊椎上的傷痕那樣嗎?」

Ingram───Reese的話就像一把沾了名為回憶劇毒的弓箭,正中紅心。Finch睜大眼睛,一時間說不出話來。他的大腦將隱隱作痛的地方慢慢放大,就像一滴墨水滴在宣紙上那般擴散。

Finch,」Reese輕輕地喚著他的名字,「我暴露了自己,因為我一時的愚蠢。」

「……你身上帶著傷,現在走出大門才是真正的愚蠢。」

Reese笑了起來,輕如鴻毛般的在黑暗中引起漣漪,「我們接下來要面對的,是整個國家最頂尖的一小群人,一群去蕪存菁的暗殺高手,將追殺我到天涯海角。你懂嗎?」

Finch垂下眼睫,他當然懂。那些人絕對不會任由Reese那樣一個身藏機密的人在光天化日之下走在大街上。

他站起來,腳步蹣跚的走向Reese,在後者一臉疑惑的同時抓住他的手臂。「我覺得你沒有搞清楚,John,這幾天我一直在想一個很重要的問題,走出這個大門之後,你究竟能去哪裡?」

Reese苦笑,沉默之後的難堪,Finch感覺事情有些不對勁,他的視線往下。Reese的襯衫沾滿了鮮血,而他表情蒼白的像是難忍痛楚。「老天,你在流血!」他大叫。

他連忙強壓著傷口,然而鮮血就像流不止般似的滑落,這一切都太過詭異。Finch不明白自己在做些什麼,他看見Reese倒地,微笑著在他的耳邊呢喃著,回答他:「盡頭。」

*****

Finch的雙手鮮血淋漓───

他的眼睛看不見,那灘流不完的赤紅,那半暖和的溫度彷彿一個詛咒,深深地烙印在他的大腦裡,支配著他的交感神經。好比Ingram的死亡與身下的冰冷身軀結合,Finch不自覺地一遍又一遍交錯呼喚兩個人的名字,直到其中一個回應他為止。

Harold

熟悉的聲音,Finch疑惑似的抬起頭,那裡只有一片黑暗。然而一股宛如溺水般的體驗籠罩著他,那股無形的力量強力地痛打他的心臟。

他掙扎著,他需要空氣,他需要……

FinchHarold!」

不過一秒之隔,他急猛的張開眼睛,大口呼吸───第一個映入的影像,他看見Reese一手揪住自己的領子,另一手滯留在半空中。

Reese猛然鬆了一口氣,「我幾乎就要打下去了,Finch。」

Finch呆愣了十秒之久,發現自己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,緊靠著床邊。他無法多想,一把握住Reese的腰身,慌忙地左右檢視,「你的傷口!我看見它在流血───很多很多血!」

───然而那裡什麼也沒有,只有白色繃帶飄揚著淡淡的藥味。

「放輕鬆,Finch,你再這樣跩著我的傷口,它就真的要流很多很多血了。」

Finch抬起頭,這才慌張的聽話放開。Reese的襯衣半掀,全體凌亂,過了好一陣子,他才領悟過來兩人正處在一種尷尬的場景與姿勢中,而他剛剛則好似迫不及待的剝光對方的上衣。

太失禮了───Finch有些羞愧,卻始終感到疑惑,所以那是一場夢?太過真實的夢境令他困惑著,他的思緒飛快,試著在大腦裡分辨現實與非現實的區別。

「你太累了,Finch,我的建議是下次最好請個看護,」Reese打趣的說,「看來病患不只我一個。」

Finch瞪了他一眼,領悟到這才是現實。

再三確認過Reese的傷口並沒有因為自己的莽撞而二度傷害後,Finch鬆了一口氣,「我最近確實是有點累了,Mr. Reese,由其是你並非一個特別值得嘉獎的病患。」

他站起身子,整理自己的衣領,並順便舒緩一下肩膀的僵硬。

「我想不出來,有哪個人被開了槍之後還能夠嘻皮笑臉,大概除了Fusco以外。」Reese看著他,輕聲道:「Finch,你給自己的壓力太大了。」

「我沒有───」驟然意識到自己的醜態,Finch連忙補充,「我的壓力一直都很大。」

「……對不起。」

Reese突如其來的道歉,令Finch訝異了,「為什麼?」他問。

「從我中槍之後的那些話,我收回。」Reese的表情腆然,他別過頭,「因為我想……這大概應該就是你這幾天最主要的壓力來源了。」

這段莫名的告白令兩人之間的空氣沉靜了下來。沒錯,他說的對,Finch面對著Reese出乎意料的坦白,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。

「你真的沒想過要離開?」他唐突的問。

過了一會兒,Reese才轉過頭來,低著聲宣告這個曾經的念頭,「……我有。」

Finch注視著,眼神中期待著對方能給他一個回答。

「除了你這裡,我又能去哪裡呢?」Reese啞然失笑,垂下眼睫,「棺材裡吧,有可能唷。」

Finch花了十秒來細細琢磨這段對話背後的涵義,縱使房間裡的暖氣充足,他依舊覺得有點冷,扯著外套將自己包緊。他覺得大腦有些暈眩,不知何時,他和Reese的關係已經再也無法輕易的分開,或許兩個人彼此心知肚明,卻再也無法用過往的本能回應對方。

過了半餉,Finch忽然開口:「……我要去廚房烤火腿,你要來一點嗎?」

他知道這句話有些突兀,但它已經是現階段,自己所能付出的情感最深遠的一次───給心被過去的傷口凍結成冰的兩個人

Reese點點頭,「蛋白質是最好的補給品。」

Finch往門外顛簸的同時,窗外傳來一陣喧囂。紐約市民響起興奮又激烈的倒數聲,時間一到,彷彿全世界的人們都興高采烈迎接新的一年到來,通通情不自禁的沉溺於那剎那間的快樂。

闔上門的瞬間,Finch看見Reese用唇語對他說了聲最寂寥的新年快樂。

而他只能回應一個苦澀的微笑。

The End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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